獨家對話阿裏雲張建鋒:雲計算接近進入下一個時代|鈦媒體深度

2022-06-13 15:00:37

“互聯網和網絡科學的快速發展使人產生了一個具有誤導性的印象,即社會網絡懸浮在空間內,似乎不再被重力和物理世界所累。” 和阿裏雲智能總裁張建鋒(花名:行癲)的溝通,很快讓我腦子裏想起了傑弗裏韋斯特在他的奇書《規模:復雜世界的簡單法則》中的這句話。

因爲他的談話,焦點都集中於如何用最小的計算和能源消耗,去更高效管理迅速膨脹的數據中心規模——截止到目前爲止,阿裏雲在四大洲的27個國家和地區、84個可用區、2800個網絡節點,運營着上百萬臺服務器,服務着全球400多萬客戶。他非常清楚,這個發展迅速的巨量規模的服務器集羣,會帶來超乎想象的管理難度和成本。

同時,巨量的規模也帶給阿裏雲利好的消息。5月26日,阿裏發布了2022財年的業績報表,雲業務同比增長23%,全年收入在抵銷跨分部交易前和抵銷後分別爲1001.8億元和745.68億元,並且實現11.46億的盈利數據。這是成立13年來首次實現年度盈利,實現了歷史性突破。

“規模。”張建鋒對於盈利的解釋非常簡短,因爲只有足夠大的規模才能攤銷掉龐大的研發成本。所以對阿裏雲來說,不斷投入研發,用先進的技術手段對抗、消解雲計算規模擴張帶來的挑战和成本,就是贏得競爭的不二法門。

“過去我們從分布式到資源池化,都是以CPU爲中心的雲時代,事實上也完成了非常多的一些創新,特別是像資源池化等等。但是隨着數據的增長、隨着規模的變大、隨着延遲的要求越來越高,需要呼喚一個全新的一個技術體系去滿足下一階段的要求。”張建鋒說,爲此他給2022年的雲峯會上提了一個新的主題——Back to Basic。如果最近出差的話,會看到機場上阿裏雲的廣告,也回歸了最初的版本——爲了無法計算的價值。

在雲峯會上,阿裏雲發布了下一代的雲計算的基礎設施核心CIPU。CIPU的說法直接映射於PC時代的CPU,意爲雲時代的IDC內部的處理核心。在這個全新的架構下,計算、存儲和網絡接入CIPU,資源即可被高效的雲化管理。通過CIPU的硬件加速,實現超高的性能。他舉了一個例子,使用阿裏雲的盤古存儲協同CIPU、盤古高密存儲服務器和洛神Solar-RDMA網絡,可以讓延遲降低到30微秒,這意味着訪問存儲在遠端的數據,延遲比訪問本地的硬盤還低。

3年前張建鋒剛剛接手阿裏雲的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他提出阿裏雲要“被集成”,這個說法的核心就是推動阿裏雲從提供資源向提供能力轉換。但是那時對於如何被集成、如何定義可以被封裝的能力,還有很多模糊的地方。3年之後,他提出Back to Basic,再次把技術放在了首要战略位置,也再次把向用戶提供能力作爲努力的方向。但這一次,用戶和阿裏雲對於能力的定義,都清晰了很多。某種意義上講,這也是阿裏雲以及整個中國雲計算市場的螺旋式上升。

“雲計算越來越接近進入下一個時代了——全新的架構定義,全新的軟件界面,硬件加速。我們錯過了PC時代,但雲這個時代大家起步是一樣的。大家在重新定義雲的結構的窗口期,如果我們定義好了,中國就可以在下一代的技術時代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張建鋒認爲,新一代的技術架構,會催生新一代的雲原生應用,也是中國軟件和企業數字化的巨大機會。所以,阿裏雲一方面會向下深耕技術,另一方面,也會加大氣力推動生態的建設。

在雲峯會之前,張建鋒和鈦媒體聯合創始人劉湘明就雲計算的發展以及生態建立的話題,做了一次深入交流。

下文爲對話實錄,有刪節。

雲計算的下一個時代

張建鋒:其實我們要做的東西,本來就是更底層一點,但爲了客戶能用起來,我們已經自己用業務翻譯了一層,搞各種數字化的項目,結果這個越搞越厚了,離雲越來越遠。

鈦媒體:其實大家都面臨同樣的問題,現在提這個真的挺好,正好市場大環境大家都在減速,原來都捆在战車上,誰也不能慢下來。

現在真是可以回頭看看,很多原來來不及思考的本質。對於過去的雲計算,你覺得有哪些判斷是有點失真的,偏離了它的本質?

張建鋒:雲本身在發展,特別是這兩年發展的非常快。最基礎的層面,客戶用了雲,肯定要比原來的傳統IT更靈活,更安全更高性價比,這是個基本的要素。

如今的雲計算我們認爲面臨着幾大挑战:第一是計算和網絡傳輸的時延大。以前可能不明顯,但是隨着我們的體系結構越來越分布式了之後,那意味着我們的一個大型的應用會分散在多個子系統去部署,這些系統之間需要高速地去互聯、需要非常低的延時;第二,因爲隨着大數據應用的不斷的增長,使得IDC內部的東西向流量越來越大,所以我們需要來滿足這個流量增大之後的網絡的一些新的要求;第三,我們現在的系統規模越來越大、越來越復雜,所以我們需要解決超大規模基礎設施的復雜管理問題,也需要解決在雲內部的超大應用、復雜應用的管理問題。

從數據中心角度來講,不是簡單從軟件上做一些創新,而慢慢變成整個體系結構性的創新了。在這個邏輯下,就是也爲了雲的數據中心,需要有一個中心控制節點。

現在這個領域,國際上的玩家很多,比如英偉達就傾注了無限的熱情,三年的路线圖都規劃好了。對阿裏雲來講,我們現在有自己的CIPU。

大家應該都是同樣的思路來看待這個問題,總結一下,就是對於整個雲來講,肯定是軟件來定義整個基礎設施。軟件定義具備了靈活性,必然是犧牲了性能。但是如果有CIPU後,實際上又在靈活的基礎上大幅度提升了性能,也就是軟件定義,硬件加速。

結果是什么?到目前爲止,我們訪問遠端的集中式存儲,速度比訪問本機的硬盤更快,就是因爲體系結構變了——訪問更快,又不消耗主機的CPU資源。

我們有了CIPU,中間還有個網絡的協議。今天阿裏雲基本上網絡協議都是eRDMA,非常低的延遲、非常高的帶寬。最近評選的全球十大計算機網絡研究機構,中國只有我們入選。我們定義了雲計算時代的網絡協議,而且工業標準化了。

所以雲計算越來越接近進入下一個時代了——全新的架構定義,全新的軟件界面,硬件加速。

以後集中做的基地型的IDC一定是未來,而且是30萬臺規模起步。我們在張北有很大規模的機房,以後成都也會重點投入。

另外一個問題是IDC互聯,中國目前和國外的模式不一樣。但東數西算可能還會有考慮——這么多數據搬過去,如果按照傳統的方式,成本是很高的。如果這個突破的話,雲計算可能還有下一輪爆發。

鈦媒體:今天我們談的起點都不一樣,真是在從雲的規模去考慮問題的,原來我們的思考還受到很多PC 時代的影響。

張建鋒:我們現在就是面臨一個非常關鍵的節點,我們錯過了PC時代,但雲這個時代大家起步是一樣的。大家在重新定義雲的結構的窗口期,如果我們定義好了,中國就可以在下一代的技術時代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比如爲什么我們要有無影?家裏有一臺電腦,要的是一個屏幕一個鍵盤,今天的帶寬、算力,把主機挪到雲上去是一樣的,沒有影響,不需要去买一個物理的主機。大家現在都在琢磨要把辦公電腦的主機國產化,但如果以後沒有主機了,就不存在把那個東西國產化的必要了——而且這個國產化的成本很高。

鈦媒體:因爲那條發展的道路,你要重走一遍。

張建鋒:是的。所以國產化的問題,要面向下一代技術發展趨勢去考慮解決方案。

無影現在在很多地方用的很好,我們有些客戶做渲染,要用非常高的算力,雲計算的模式節省很多成本,而且數據都在雲上,上面全加密的,又有熔斷,又有保護,也很安全。

這樣面向下一代的架構,大家都在同一條起跑线上,中國是有優勢的。

鈦媒體:剛才咱們在談到從CPU、IPU、DPU、CIPU,真正的變化其實是把原來整個計算架構的中心化打破了,慢慢的所有的功能都有不同的核心去完成。傳統的這套計算架構,它的真正的核心是什么?是指令,所以CPU的一個指令去控制所有東西。現在計算架構的核心就變成數據流,所以才會有這么大的變化。

張建鋒:對,以前處理任務,現在處理數據,要有新的結構。

鈦媒體:原來我們一直在談整個雲生態的設計,但是在這個架構裏面誰去做什么事兒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比如阿裏雲有段時間差不多做成SAP、埃森哲的樣子,衝在數字化的最前线。現在談Back to Basic,各自的角色其實就清晰了很多,阿裏雲還是要做成雲計算架構裏面Intel這樣的公司,是往回退一些。

張建鋒:做英特爾也要做Windows,因爲雲計算本身要操作系統,我們就是CIPU+飛天操作系統。

新時代的雲計算生態機會

鈦媒體:之前聽到Back to Basic,當時就覺得有些共鳴。其實過去這幾年雲計算的發展,大家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是也來不及去想這個。

張建鋒:其實大家都在做數字化轉型的部分。這個工作當然用了雲之後,可以更好的,天然打破了部門牆或者系統牆,因爲數據都在同一個底座,所以你要去分析數據、利用數據變得更容易了。

例如我們去做冬奧會,冬奧會上有幾十上百個系統,有計分的,有賽場管理,用了雲其實還是非常大的區別的。原來要开一次奧運會的時候,奧組委有個技術部,要先找個地方把IDC建起來,從選址到合作夥伴,採購空調之類的,從頭幹起,還要採購服務器。

建好之後,上面跑的很多系統都不互通,要开放接口,要做开發,運維過程中要測試運維,中間出了問題,也不知道網絡有問題,或者服務器有問題,要找無數的供應商來解決。最後還有一件很復雜的事情,原來奧運會結束了之後,還要花很多時間處理資產,現在他退出就可以了。

所以雲的出現極大改變了以前整個信息系統的構建方法。很多企業一樣面臨一樣的問題。

鈦媒體:所以過去很多企業基本上把數字化跟雲計算畫等於號了。

張建鋒:當然很大的互聯網公司,還是雲計算的主力消費者。他們很清楚軟件本來就是自己做的,雲服務廠商只要提供資源就可以了。

其實在我看來,雲上面的數據庫中間件也好,大數據計算也好,都不是雲最核心的。這些都是雲原生的一些系統,雲原生跟雲不原生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中國的客戶,還是买資源,不是买的你的能力。但像Snowflake,用戶購买的不是資源,他們买的是能力。我們的數據庫現在慢慢的也在從資源到能力。

我們不希望你想我买了多少臺服務器,我买了多少臺內存,這個跟你沒關系。你是要有可以處理,要處理多少QPS(QPS:Queries Per Second, “每秒查詢率”,是一臺服務器每秒能夠響應的查詢次數)才是你關心的。實際上這個商業模式有個很高大上的名字,也不叫SAAS了,他們把這個東西叫Serverless,就是說最終你也不用關心這個硬件了。例如要做一個翻譯,你只要把文檔輸進去,那個文檔拿出來就可以了,不見得要去注入兩臺服務器,然後把文檔這個軟件布上去,然後再去幹這個事情。

鈦媒體:最近也見了很多大平臺的人,有一個特別明顯的感覺,就是所有大平臺都在做從工具到能力的轉化。平臺大到億級用戶的規模,其實觸達很多天花板。但是一旦轉成能力,就是古人所說的大象無形,跟客戶,跟生態全混在一起了,做的再大了,外界也是看不到,但它其實變得越來越強。

咱們第一次見面,在講被集成,後來在談雲釘一體、低代碼,現在兜兜轉轉Back to Basic,這三年完成了一個周期。我記得一开始咱們在談被集成的時候,我就在問怎么把這些東西變成能力封裝起來。經過了這三年,思路變得很清楚了。三年前大概方向是知道的,但是到底封裝什么東西,包括生態怎么去建設,也不是那么清晰。

張建鋒:按照你的邏輯,賣盒子是最容易的——我把服務器賣給你,你怎么裝我不管。後來就是雲上賣資源,那就要調度了,現在資源我也不賣了,我就賣能力了。商業模式越來越貼近用戶的本質需求,但是對於下面的技術要求就會越來越高。你要管理好,才有利潤。

鈦媒體:對阿裏雲來說挑战還是挺大的。按照我的理解,阿裏雲變成了兩线作战,一個往下——重新要把這些能力做深度研發,做重新的封裝;另一條战线往上,如何在新的商業邏輯上把生態建立好。以前大家覺得阿裏雲無所不能,你就要把這個界限分开,重新在你的基礎上一層一層的把生態搭建起來。

張建鋒:這裏面一個很重要的標準,就是能夠做雲原生的那些人。就像Snowflake,這些人來自於哪裏呢?一方面是原來一些傳統供應商的轉型,比如說奧運會开一次,但是上面的很多軟件供應商都轉型了。

所以你是买License,還买SaaS,那是商業模式的一個選擇。但是從技術上肯定不可能回來了,肯定是雲的,這是個必然的一個趨勢。

鈦媒體:回到剛才說兩线作战,阿裏雲的資源,包括你自己的精力去怎么分配。

張建鋒:這個也不存在兩线。我們第一把基礎設施做好,剛才我還沒有解釋,我們上面其實形成了兩個平臺,因爲我們還是要看客戶的需求,客戶的需求還是數字化轉型,這個是核心需求,所以實際上我們在數字化轉型上面,我們會繼續做。一個平臺提供大數據分析、AI等能力。我們現在也會選擇一些數據密集型的行業作爲重點,這方面我們也有一些新的集羣在構建,主要客戶也是類似像汽車行業自動駕駛,他們的數據非常密集。

另外一條线就是終端客戶。我們希望客戶的整個數字化解決方案中用戶觸達的一個平面,是在釘釘上。因爲首先釘釘提供了一個統一入口,第二,我們提供了非常多的一些工序,可以更快速地开發。因爲它有一些基礎的功能已經建立了,包括什么樣的通訊錄,組織架構已經建立了,權限控制,基本的能力,也有溝通等等,包括文檔,辦公。應用系統我們仍然覺得有成本,所以我們現在搞低代碼。

低代碼其實也不是只有阿裏有個低代碼,還有兩家比較大的外部的低代碼平臺。因爲低代碼平臺其實對某些行業還是有一點點關系的。這個才是一個大的圖——雲端的核心產品上再建兩個平臺,一個是做數字化的計算、算力、AI等等,另一個是基於釘釘的入口。

鈦媒體:怎么能給這個生態更好的紅利?未來其實大家都是生態之爭了。

張建鋒:往上的層面,從整機到部件,是一個逐漸分化的過程。阿裏是沒有做整機的,我們還是高度依賴於合作夥伴,不管轉換器、路由器、服務器都是這樣的。

這個生態怎么構建呢?這個生態可以更透明,包括用一個什么樣的交換機。現在交換機其實變得很薄了,因爲它不需要處理太復雜的協議。這對產業發展已經帶來了非常大的推動了。

交換機裏面需要很多芯片,我們有幾個大的類目,不僅需要GPU、CPU,很類似的controller去控制硬盤的芯片等,一方面自己也在做,一方面也可以用其他供應商。

我們總的策略是一雲多芯,這樣話才真正給生態更大的可能性。阿裏雲如果不支持多種CPU的話,那么新的CPU是沒有機會被客戶購买的。實際上因爲有雲了,之後才能支持多個芯片,包括很多國產的CPU。以前你還是只能賣單機,這種方式肯定不符合未來的發展趨勢。

今天阿裏雲已經變成全世界支持CPU最多的一家雲廠商。

其實中國原來的CPU不能發展,最大的一個問題是沒辦法形成生態。自己單獨去構建整套軟件棧是非常困難的,有雲之後,它很好的一個機會,下面CPU的差異性都由我來處理。

鈦媒體:這次提的創新,它其實是一個體系性的工程。

張建鋒:我總覺得這幾年應該是雲計算最關鍵的時候。以前是分布的系統,慢慢構建一個可彈性售賣的系統。本質上它的核心是分布式系統,有能力做分布式系統的,號稱自然都能做雲。今天雲是一個新的結構的引進,這個時代不知道是VMware+英偉達,還是微軟自己的一套體系,還是AWS一套體系。

雲計算裏面不可能像以前Windows+英特爾,有這么一個大一統的生態。但這幾家的近战還是很白熱化的。但中國今天真正在做這方面的工作,我認爲是沒有的,人家做的雲計算跟我們做的雲計算,不是一回事情。

鈦媒體:如果做這么大的調整,對阿裏雲整個團隊來說,會有什么新的能力的要求?

張建鋒:我們對底層的技術——做芯片、做FPGA、做網絡的,做存儲的,做自己Controller 的,應該是阿裏雲最主要的一個方向。

鈦媒體:你其實是一個技術特別強的CEO,在這個思路下的創新,可能真是找到了屬於你的战場。在這樣一個結構性的變革在裏面,大家都有機會。怎么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機會,能夠讓他們覺得有機會,能夠加入進來?

張建鋒:剛才我們講雲原生,我們希望更多的一些軟件,能夠基於一個雲上的構建。

中國今天最牛的雲原生應用,還是比較少。但美國是有一長串的,中國還沒有這方面的東西,有一個很大的溝要填。

鈦媒體:生態建設裏面很重要的一件事兒,就是怎么去扶持這些新的在雲上做雲原生开發ISV。

張建鋒:今年阿裏雲有很多出去創業的,對我們來說,應該是個很好的开始。因爲他們不可能去做雲,但他們是最熟悉阿裏雲的,他們會去做雲原生的一些東西。他們要做細分市場,那其實非常好。

關於雲計算和阿裏雲的未來

鈦媒體:外界傳言達摩院要自負盈虧,這是真是假?你怎么看達摩院的過去的工作成效?

張建鋒:達摩院不是什么都研究,主要是研究數據智能,已經四年多了。第一階段工作非常好,我們把集團跟人工智能相關的一些主要基礎技術模塊都構建起來了——包括語音、自然語言處理、視覺、翻譯,還有像天貓精靈這樣的產品。

第二,達摩院也做了一些有益的創新,包括像自動駕駛、小蠻驢,也在做一些偏向長期的研究,像量子計算。

第三部分就是跟阿裏雲的技術有些相關的,比如做加密數據庫的實驗室,面向5G的實驗室也在做,也有些芯片相關的也在做3D堆疊,發了一些很高質量的論文。

達摩院的研究方向要有市場牽引,但不是用賺錢來考核的,更沒有自負盈虧這一說法。達摩院的研究成果很難用錢來衡量,因爲錢只有通過阿裏雲賣給第三方客戶才能展現價值。但在我看來,這只是他們創造價值中的很小的一部分。

今天對達摩院來說挑战還是有的。疫情來的時候,我們很多科學家在外面,很難展开面對面的交流。第二,中概股下滑,美國公司的股價還是很堅挺的。這個其實非常嚴重的影響到了薪酬的競爭力。如果互聯網公司都沒辦法去招攬更高質量的人才的話,其他企業就更困難了。

鈦媒體:你怎么看國資雲?

張建鋒:我們跟國資雲不是競爭而是合作關系,阿裏雲也參與了一些國資雲建設,提供基礎技術。還有一些是國企建的雲,今天很多超大型客戶也在建雲,目標就是把原來的巨量資源用一個新的資源來替換。比如說一家超大型企業,就是採購了阿裏雲的技術,管理超過萬臺的服務器。

鈦媒體:下一個也是個熱點,就是剛才咱們也談到了東數西算。

張建鋒:剛才我講過,這個核心就是怎么將經營成本最低化。那邊電很便宜,但如果能解決帶寬不經濟,那肯定是個問題。還是需要進一步跟進的政策。東數西算對雲計算肯定是好消息,我們有把握把PUE做到很低。

鈦媒體:阿裏雲最近做了很多高管的調整,背後的邏輯是什么?

張建鋒:背後的邏輯,其實我們還是強化了整個我們原來做的行業區域組織,這個組織我們想把它更強化。現在行業區域都向蔡英華匯報,我相信這方面協同效率會更高一點。我個人更多的時間會投入在產品技術上。

鈦媒體:想請你分析一下,阿裏雲和其他雲的區別。

張建鋒:差別就是大家怎么看待下一階段的雲計算發展方向這個關鍵問題?對這個問題的理解就是導致了對雲的理解。

雲有幾種情況。原來的分布式計算變成可售賣的資源,這個效率很低,只是解決了可分布式的問題,但沒有解決資源可高效調度的問題。

第二類是OpenStack,小規模可以做,幾十臺幾百臺的,叫融合計算,也發展的不錯。但這個跟公共雲代表的大規模的雲,不是一個概念。這個要么在細分市場上有一定的市場,但不是大的方向,隨着大家對雲的認識,還是會遷移到公共雲上。

鈦媒體:最近還看到一些數據,海外的幾個廠商就增長率還是很可觀的,而且它體量也很大的。中國今年其實整個雲計算發展速度還是放緩的。你怎么看待這兩個的這種發展差異呢。

張建鋒:我們講的雲計算跟他們講的雲計算,可能很不一樣。中國可能把原來的IT 的信息化轉型的和軟件項目很多部分都揉在了一起,導致裏面的內容可能比較多,東西不一樣。

我個人覺得隨着大家會更關注雲是什么的時候,我們這個概念的純度會變得更高。第二,中國很多客戶的想法不一樣,我們有很多超大型的客戶,會選擇混合雲,這個也是理念的一個差別。第三個,去年對全球其他國家來說,數字化是有高速發展,但中國像遊戲、教育這些雲算力消耗的大戶表現不佳,有很大影響。

這些數字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國雲計算能不能抓住這個時間窗口,真正從體系結構上進行定義,而不是做一些重復的項目。

鈦媒體:關鍵核心技術的研發,你怎么平衡短期、中期、長期的投入和產出?

張建鋒:例如做裸金屬服務器,2017年立項,做了好幾年了。但是回過頭來看,如果沒有這個技術,你跟國際巨頭來比,是分分钟會被淘汰掉,所以有時候這是必然的選擇。

我們的好處就是我們對這個事情的判斷沒有晚於他們,而且商業化的時間點比他們還更早。大家都在同一條起跑线上,大家都有同一個目標,怎么樣把成本降到最低,把性能提到最高。所以這個投入不是說有沒有什么選擇,是沒有選擇的。

鈦媒體:這個說法,有點讓我想起阿裏雲最初那個和技術死較勁的狀態。

張建鋒:每個人做雲計算的出發點都不一樣的。AWS一开始是S3,是一個存儲,嚴格意義上講是個網盤,有個API接口。但阿裏雲做雲第一個推出的既不是存儲,也不是計算,是ODPS(現MaxCompute),大數據計算。慢慢大家整個大廈就構建起來了,所以這個還是個螺旋式上升的。

鈦媒體:現在整個市場發展還是變慢了,某種意義上講,其實也是一個好事。剛才也談到窗口期,你覺得這個窗口期會有多長?

張建鋒:阿裏雲的核心產品,跟國際那幫巨頭沒有大的差別,可以打一打。不是說今天我們在中國才有這個機會,在東南亞和他們同臺競技也沒什么問題,只是我們的利潤率和他們比確實要低。

這是有幾個因素導致的。第一個是產品化的成熟度,國外廠商的產品確實成熟度很高。第二,是規模,我們的雲計算要到國際去競爭,沒有1000億純的雲基礎設施的體量是不夠的,人家已經到幾千億了。到現在如果只有幾十億、幾百億的,我認爲是沒有機會的,這個市場並不是這么一個市場。

鈦媒體:應該恭喜阿裏雲迎來了一個盈利的年度,規模也過了1000億。盈利的背後到底是哪些因素發生了變化?

張建鋒:規模。因爲研發成本雖然還在逐年上漲,但相對來說是比較固定的,需要很大的規模去攤銷。

我們現在一萬多員工,AWS 7萬員工,研發工程師可能有四五萬左右。人家因爲現在做了很多的細分產品。我們現在比較有克制,避免過快的細分。因爲細分的話,我們的規模還不夠。

鈦媒體:是不是可以認爲過了這個規模,盈利應該變成一個常態。

張建鋒:規模到的話,應該肯定是個常態。我認爲現在規模還不夠,我們還要繼續擴大。

鈦媒體:現在海外市場在整個战略裏面現在是個什么位置?

張建鋒:我們海外市場主要是在東南亞和沙特。沙特做的不錯,我們做了一個合資模式的“國家雲”。此外,還有中國客戶的出海。

國際化是我們很重要的一個战略。有幾個因素。第一在很多地方,就是我們的產品有競爭力,價格、性能也好。第二其實我們也需要一個國際化的平臺去競爭,才能保持這個產品的創新性。

鈦媒體:相對其他業務,例如電商和遊戲,雲計算出海是不是更難?

張建鋒:是的。例如合作夥伴的門檻。合作夥伴需要測試輸出、認證,這個還是很大一個挑战。因爲他可能通過了AWS 的所有測試,他愿不愿意通過你的所有測試呢?這是一個要慢慢積累的一個過程,也是很大的一個投入。

第二,產品的完成度,包括文檔,因爲它中英文,這個也是要逐步完善的。

第三,其實AWS 、谷歌也有競爭的目標。所以他們在東南亞一帶,也天天想着怎么超越我們。競爭還是非常激烈的。(本文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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