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團購卷土重來?盒馬家樂福巨頭入場,團長們何去何從

2022-06-18 18:00:09

撰文 / 楊俏

編輯 / 楊潔

短短兩年內,社區團購的發展猶如坐上了過山車。

社區團購在2020年時曾經被稱爲下一個“百億規模風口”,更吸引了衆多互聯網大廠紛紛下場。但從去年开始,隨着監管加強、補貼战熄火,它也漸漸走向了沉寂。但在今年4月起,上海社區保供需求的爆發再次催生了社區“百團大战”,社區團購又迎來了新的火爆,並蔓延到多個地區。

在一线城市中燃起的社區購物需求,也給巨頭們帶來了新的啓發。不久前,盒馬總裁侯毅表示,仍將保留社區團購模式的業務。

但隨着上海零售商業逐漸恢復,线下商超的客流量逐步回歸正常,不少團購羣也再度“冷”了下來。社區團購“卷土重來”,但它還會重復兩年前的歷史嗎?

盒馬再战社區團購?

年初盒馬鄰裏大規模縮減撤城後,現在,電商巨頭盒馬又重新燃起了對社區團購的熱情。

從今年6月1日起,上海全面恢復正常生活秩序。幾乎是同一時間,盒馬總裁侯毅對外表示,盒馬將保留疫情期間开創的“流動超市”模式,並增設社區團購儲貨服務。

5月31日,侯毅表示,盒馬已有近80%的門店恢復了线上運營,並已恢復了超過5000種商品的供給。此外,他還宣布,盒馬將增設兩項專門針對社區的服務:社區團購儲貨和社區奧萊店。

在過去的兩個月中,居住在上海的2500萬人口,經歷了一波社區團購的大規模“復蘇”。爲了應對保供需求,盒馬在今年4月先後啓動了套餐團購、社區集單、應急自提等模式。在上海,盒馬特別开通了“盒區團購”,以小區爲配送單位,實現當天送達。

4月中旬起,盒馬推出了流動超市,覆蓋盒馬X會員店周邊10公裏的社區,爲居民提供時令生鮮、生活用品和各類調味品等。這類流動超市,就是社區團購的“變形”,社區內的團長可本區居民需求,篩選出20-30種商品,然後由盒馬統一配送到小區。

4月底,上海南匯的8424西瓜开始陸續成熟,當時盒馬資深副總裁趙家鈺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盒馬跑通了西瓜社區團購的“一小時供應鏈”。

(圖/視覺中國

一直以來,進入社區都是盒馬的愿望。在互聯網巨頭紛紛瞄準社區團購的浪潮下,盒馬從2021年4月就开始布局盒馬鄰裏,並在當年7月成立了NB事業部。當時,侯毅還曾強調,它是“未來十年中盒馬最重要的業務”。但盒馬鄰裏的擴張沒有趕上“好時候”,在社區團購退潮的大勢下,2021年11月,盒馬鄰裏相繼撤出廣州、深圳、蘇州等三個城市。今年4月,盒馬鄰裏再度曝出在北京、成都、武漢等城市先後撤城的消息。

現在,盒馬換了個新的姿態,再战社區團購賽道。侯毅特別提到,疫情期間誕生的以社區爲單位集體採購的“流動超市”,相當於把社區所有個人訂單合並成一個大訂單,這樣能夠提高配送效率、打破傳統商超的空間限制,盒馬接下來也會繼續保留這種模式。

接下來,盒馬开通的社區團購儲貨服務,是以盒馬X會員店爲先導,每周向小區开放一次大包裝商品的團購,主打性價比。此外,盒馬還將覆蓋更多的社區奧萊店,在保證商品保質期、品質的前提下,店內多款商品價格將只有盒馬門店的一半到三分之一。

“买菜大战”卷土重來?

上海的保供战期間,社區間自發誕生的團購業務,成爲了整個社區團購行業的催熱劑;也將從下沉市場起家的社區團購,推到了一线城市居民的身邊。感受到這股熱潮的巨頭,也不止盒馬一家。

“我的生活是靠社區團購支撐的。”家住上海地區的徐佳佳說。在前兩個月,她已經成了盒馬、美團、叮咚买菜等平臺买菜業務的“老客戶”。此外,她日常已經習慣了通過團長們在小區羣裏組織的團購進行採購。

徐佳佳把社區團購羣置頂了。這個羣裏只有她居住的這棟樓的居民,但成員也接近300人,盡管每天羣裏有幾百條消息不斷彈出,她也不敢屏蔽,免得錯過團長發送的物資消息。團購的東西到貨了,團長會告訴大家在一個固定時間去小區門口領取物資包裹,她也要隨時關注。

這曾經是許多上海人前兩個月生活的常態。5月4日,上海本地生活公衆號ShanghaiWOW發布的《2022上海團長白皮書》顯示,從4月初截至當前,上海有13萬個保供型團長,超過65萬個改善型團長,爲居民提供炸雞、咖啡、奶茶等採購服務。

這場社區團購熱度所席卷的地區,也不僅限於上海。位於河北廊坊大廠的團長洋洋,承接了美團優選、多多买菜和京喜拼拼三家平臺的業務。他告訴《財經天下》周刊,自己記得非常清楚,在今年3月28日時,“那天京喜拼拼的單量突然爆團了,居民的購买力突然釋放,一個多小時用戶下單成交額近1萬元。”在前段時間,他承接的各平臺基本每天都處於“爆單”狀態,除了早上一段時間外,他幾乎全天都要忙着處理貨物分揀。

多地社區买菜需求的暴漲,讓消沉已久的社區團購行業,似乎看到了“反轉”和重生的希望。

電商平臺巨頭們也隨之入局,紛紛加大了對社區團購業務的投入力度。拼多多在4月上线了“保供套餐”,通過集採集配方式覆蓋社區消費者。叮咚买菜啓用了“固定時間开放運力,大時段預約”的模式供用戶下單,並上线了 “鄰裏團”线上下單團購套餐,社區集配到小區自提點,由用戶自提。

(圖/視覺中國)

Quest Mobile數據顯示,今年3月份,以上海地區用戶爲主的叮咚买菜App在日活躍用戶、月下載用戶數和人均使用數上增長尤爲明顯,DAU爲500萬人以上,相比2月環比漲了66%;月人均使用次數上從12次/月漲至20次/月,達到了幾乎每天在使用的頻次。

大型商超中,家樂福小程序也在上海、廣州、長沙、沈陽、北京等地區上线了社區集單購服務。《財經天下》周刊看到,消費者如在當天通過家樂福小程序中的社區集單入口下單,在次日21點前,貨物即可送達其所在社區門口。

家樂福相關負責人也曾對媒體表示,家樂福日後也會繼續保留社區團購業務,並且把社區集單和團購功能合並,作爲日常化運營。“接下來,家樂福將會在集單購中加入團購功能,集單購業務可以享受特別權益,同時還會針對用戶的喜好不斷开發新商品。”

巨頭們還通過其他方式“迂回”地向社區團購高地發起衝擊。直至目前爲止,北京、河北、上海等地的多位團長表示,他們大都是借助“快團團”和“羣接龍”兩款小程序开團。

其中,快團團是拼多多旗下开發的一則小程序,它本身不提供商品,團長可以對接拼多多商家,或自行上架產品。一位團長告訴《財經天下》周刊,它的入駐流程比較簡單,“誰當團長都可以,上架商品直接开團”。據了解,快團團目前不收取傭金,只收取提現手續費,以及千分之六的服務費。

拼多多官方未公布快團團的具體運營數據。但據國金證券的一份報告顯示,在今年3月和4月期間,快團團、羣接龍兩款小程序的DAU同比增速均有顯著拉升。其中,快團團在3月和4月的DAU分別爲448%、442%,羣接龍則爲136%、207%。

對於拼多多來說,快團團的意義在於,它以團長爲中心,爲其“私域流量”提供運營支持,打开了社羣流量,並延伸進了多多买菜過去難以觸達的高线城市。

(圖/視覺中國)

熱度能保持多久?

而接下來,行業更爲關注的是,在特殊時期培養起的社區團購的用戶習慣,“紅利”究竟能維持多久。

零售電商行業專家、百聯咨詢創始人莊帥就認爲,特殊的團購業務會隨着居民生活回歸常態而結束。“像上海團購的團長們,如果是在常態的商業競爭中,他們能獲得的利潤是有限的。”

隨着零售商業的恢復,居民們的服務需求也在逐步退潮。多位上海消費者都對《財經天下》周刊表示,原來的團購羣裏已經逐漸陷入沉寂。“大家不再有打包銷售的團購需求,現在商品單價跟其他渠道也沒有什么區別。”一位用戶說。

但不少消費者仍然對之前和自己“相依爲命”的團購羣保持着觀望的態度。徐佳佳取消了團購羣的置頂,但仍然留在了這個羣裏。“羣裏明顯沒有了往日的熱鬧,但團長不時還會發布一些團購消息,產品價格也已經回落,跟正常情況下相差無幾了。”前述用戶也表示,並不會從羣裏退出,但是否再下單,還是要看羣裏能不能“再有巨大的優惠吸引大家”。

在這輪“百團大战”之中,不少居民的消費習慣已經悄然被改變。《上海團長白皮書》就認爲,社區團購模式在上海的可持續發展,將來可能會成爲上海人的消費習慣之一,特別是團購活動已趨於正規化、系統化,开團前貨比三家,找到高性價比商品逐漸成爲常態。

盒馬總裁侯毅也表示,現在的公衆在消費習慣和需求上也發生了變化,更注重食品和健康安全,對大包裝商品的需求和商品價格敏感性也越來越強。

同時,數量龐大的團長們也積累了巨大的社羣流量,並且不愿就此“退場”。《上海團長白皮書》中提到,在擔當團長職責的受訪者中,超過89.1%都有本職工作;但約有81%的團長表示,愿意在解封後持續擔任團長一職,服務社區居民。

長期以來,社區團購走的都是“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线。而在今年上半年,社區消費需求的爆發,以及由此帶來的部分新業態,爲社區團購攻入一线城市的社區打下了基礎。

零售巨頭們也試圖探索如何將社區團購的模式進行升級,抓住這次“翻盤”的機會。盒馬此次就是保留了在疫情期間被測試過的流動超市形式,並立足於盒馬X會員店,加上社區集單、儲貨模式作爲常態業務,以控制成本、擴大營收規模。

“實體+團購”多種業態相結合的模式也得到了業內部分人士的看好。“實體還是要有的,提貨點只是初期形態,‘服務站+零售+團購’才是未來。”一位社區團購從業者說。在他看來,實體商業必不可少,线上購买方式則更便捷,“兩者在一起才有‘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應。不過社區團購只是一種業態,只有帶動周邊服務業態加入,才能走得更長遠。”

但莊帥也擔憂,“生鮮電商做社區團購,很有可能還會拖累其業績”。在他看來,團購吸引人的最大優勢是價格,更低的價格需要具有規模效應後才能實現;而一二线城市的居民習慣了送貨上門模式,尤其是在生鮮領域,他們的購物自提習慣還很難培養。

“北上廣一线城市的用戶對團購的自提模式接受度還比較低,像盒馬此時的布局,仍具有很大的挑战性。”他說。

(圖/視覺中國)

在兩年前,互聯網大廠紛紛入局之後,社區團購賽道已經無形中成爲巨頭的遊戲,也讓不少玩家們爲了“跑馬圈地”,不得不進行燒錢的補貼大战,從而被盈利難題所困。但在不少業內人士看來,隨着越來越多的用戶體驗到社區團購服務,並與日益擴大的團長羣體們建立起信任,這種“线上+线下實體”結合的社區團購模式,或許並不一定需要巨頭插手。

今年5月北京暫停堂食期間,在東五環經營了一家餐廳8年的老李就憑借着在周圍小區積累的信譽度,拉來3個有集採、營銷經驗的朋友,依托自己的线下店,一起搞起了社區團購業務。

老李他們與第三方提供商談成了合作,團購的商品可以直接到產地倉拉貨,然後定點運輸到他們的自提點。而在運輸過程中,物流時效、運輸條件都給夏季團購帶來了限制。“貨車要從六環外進來,物流受限比較大。此外,我們不具備冷藏的條件,很多居民的需求也沒辦法達到。”爲了引流,老李後續還在團購羣內推出了特價糉子、涼皮、小炒菜等業務。

現在,老李的團購社羣已擴大到有千人規模的兩個羣。他也在計劃,接下來還可以聯合周邊的理發店、家電維修店等一起搞活動,活躍社羣,增加社區居民與周邊店鋪的粘性。

另一家便利店的王店主也表示,他已經拒絕了多個平臺三番兩次上門尋求合作的邀請。他擔心的是,加入之後會遭遇平臺流量的反噬,導致自己的店生意下降。“大平臺給出的傭金,也沒法彌補我在人力、房租等成本上的投入。”

現在,他也自己开發了一則小程序,在上面出售一些店裏的特價商品或者臨期食品。盡管目前羣裏一直穩定維持着的只有近200個人,但王店主覺得,自己的生意還是“有聲有色”的,只要他在羣裏發起團購,就有附近的居民跟團購买。

在莊帥看來,社區團購本身是一個生態型的商業模式,需要在成熟且能獨立發展的生態體系下,與其他業務融合發展。他提出,社區團購未來的常態化經營有兩個大方向,其一就是依托成熟的商業實體,“最好的依托是社區店、便利店,其次是超市。它們來开展社區團購,作爲補充業務是可以的,但很難成爲主營業務。”另外一種模式,就是處於下沉市場的夫妻店和個體團長們,可以“自主經營”,利用社區團購提高到店用戶數以及提升用戶粘性。

傳統的线下买菜方式已然被顛覆,但社區團購仍然是一個沒有形成完善的商業模式的行業。無論是盒馬在測試的新社區團購模型,還是“自負盈虧”的團長們,還都要繼續“摸着石頭過河”。

(應受訪者要求,徐佳佳、洋洋、老李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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