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沃斯2022｜歐美通脹已迭創新高，“加息前置”能否滅了高通脹？

如何滅了高通脹？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吳斌 上海報道  在疫情暴發前，歐美很多國家都在爲持續多年的低通脹問題而頭疼不已，如今卻已是滄海桑田，全球多國通脹率接連創下數十年來新高。

2022年世界經濟論壇年會（達沃斯論壇）5月22日至26日在瑞士小鎮達沃斯舉行，在“通脹前景”的分論壇上，歐洲央行管委暨荷蘭央行行長Klaas Knot、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前白宮首席經濟學家Jason Furman和哥倫比亞大學歐洲研究所所長Adam Tooze等人就困擾全球的通脹問題展开了深入探討。

未來全球通脹前景會走向何方？央行該如何控制通脹？“加息前置”政策能滅了高通脹嗎？

全球通脹已然“燎原”

在供應鏈中斷、寬松貨幣政策、疫情期間被壓抑的需求反彈、持續蔓延的能源、食品和商品危機等因素拖累下，全球多地通脹已創下數十年來的最高水平。

英國國家統計局5月18日公布的數據顯示，英國4月CPI同比上漲9%，創下1982年以來的最快增速，直接從3月的“7時代”跳級邁進“9時代”。而隨着能源账單持續飆升，英國央行已經預計，到10月份英國通脹率將達到兩位數。

美國的形勢也不容樂觀。5月11日，美國勞工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美國4月CPI同比上漲8.3%，比3月份的峯值8.5%略有回落，但仍高於市場預期的8.1%，仍接近1982年夏季以來的最高水平。此外，核心CPI增速甚至不減反增，4月核心CPI環比增長0.6%，較3月0.3%的增幅直接翻倍。

此外，長期飽受低通脹困擾的歐洲大陸也面臨巨大考驗。5月18日歐盟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歐元區4月CPI飆升至7.4%，創下歷史新高。即使剔除了波動較大的食品和能源，4月核心CPI也高達3.9%，這表明通脹存在根深蒂固的風險。

Knot在達沃斯論壇上坦言，美國和歐洲等地的通脹都已經“相當高”。隨着歐洲逐步擺脫疫情，通脹預期一直在上升，降低通脹預期是必要的，歐洲央行有必要提高利率來應對通脹。

需要注意的是，盡管Knot在歐洲央行官員中屬於鷹派，但其實他的加息言論基本已經成了歐洲央行官員的共識。就連年初強調“今年極不可能加息”的歐洲央行行長拉加德也已經徹底轉變，明確表示歐洲央行將在今年7月舉行的貨幣政策會議上加息，同時“負利率時代”可能將在9月結束。

德邦證券首席經濟學家蘆哲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稱，全球通脹所面臨的上行風險尚未根除。俄烏衝突已顯現的油價衝擊和尚未完全顯現的糧食衝擊、美國因勞動力短缺而愈發明顯的工資-通脹螺旋、以及疫情引發的供應鏈擾動都尚未完全解除，對通脹的幹擾短期難見消退。在風險尚未解除的背景下，通脹的上行風險仍然具有很強的不確定性。

官方通脹預測已“不靠譜”

在達沃斯論壇上，Furman直言不諱地批評了美聯儲通脹預測的“不靠譜”。在評論美聯儲用於預測通脹的模型時，Furman一針見血地指出，即使是美聯儲，怕是也不會相信自己的通脹預測。

從去年开始，美聯儲發布的通脹預測幾乎是“追着通脹跑”，一开始鮑威爾還反復強調通脹是“暫時的”，呼籲市場保持耐心。但在去年11月30日，鮑威爾在美國參議院銀行業委員會做證詞陳述時，不再將通脹形勢描述爲“暫時性”。在那之後，隨着通脹繼續飆升，鮑威爾和美聯儲的立場也變得愈發鷹派。

景順首席全球市場策略師Kristina Hooper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目前最需要弄清楚的重點是，美國通脹見頂後到底將以多快的速度放緩。他預計美國通脹將在一段時間內保持在較高水平，鑑於持續的通脹壓力，美國整體CPI年底前預計仍將略高於5%。

面對急劇變化的形勢，Furman認爲美聯儲是時候改變通脹目標了。他強調，理想情況下今天的通脹目標應該高於20年前，更高的通脹目標會帶來更高的名義利率，經濟衰退時也會有更多的降息空間，他認爲3%的通脹目標比現在常見的2%目標更合適。

不過目前美聯儲和美國政府都沒有上調通脹目標的打算。美國財政部長耶倫上周駁斥了一些人認爲“美聯儲或其他主要央行應當上調通脹目標”的想法，她認爲在生活成本飆升的背景下，穩定的物價預期至關重要，挑战在於實現已經設定的通脹目標。

“加息前置”能滅了高通脹嗎？

如果把時間倒回到去年，彼時美聯儲、歐洲央行、英國央行等一衆央行都普遍低估了通脹，認爲隨着疫情結束和供應鏈問題緩解，高通脹自然會降溫。

但最終的事實證明它們錯了，等到美聯儲等央行反應過來時，通脹已經飆升至數十年高位。今年4月，鮑威爾表態支持“加息前置”，計劃早期大幅收緊貨幣政策來遏制通脹，從而給以後的貨幣政策調整留下更大的余地。

美聯儲25日最新公布的會議紀要顯示，與會者一致認爲，委員會應通過提高聯邦基金利率目標範圍和縮小美聯儲資產負債表規模，迅速將貨幣政策立場轉向中性。同時多數與會者認爲，在接下來的兩次會議上，每次升息50個基點可能是合適的。

此外，會議紀要還暗示了未來貨幣政策的靈活性。許多與會者預測，加快撤出支持性貨幣政策將使委員會在今年晚些時候處於有利地位，可以更好評估政策緊縮的影響，並評估經濟的發展形勢能在多大程度上支持政策調整。

Hooper預計，美聯儲加息將分爲兩個階段：先是激進的，然後會走向溫和。接下來幾個月美聯儲先是會不顧一切地追趕通脹曲线，而在初期激進的緊縮政策後，預計美聯儲隨後在加息上將會變得更加溫和，不過，這也需要有通脹數據好轉的支撐。

與此同時，面對數十年未見的高通脹和不斷放緩的經濟，歐洲央行本月終於也接受了“加息前置”理念。目前歐洲央行存款利率爲-0.5%，計劃在7月加息25個基點。今年9月歐洲央行大概率將再次加息至少25個基點，屆時長達10年的“負利率時代”或將宣告終結。

對此，蘆哲分析稱，美聯儲的加息前置在於前期對通脹風險與經濟過熱的誤判，目前更多是亡羊補牢，使貨幣政策盡快與當下的經濟、通脹環境相匹配。歐洲央行的加息前置是迫於無奈，歐洲經濟復蘇本就弱於美國，能源價格對通脹結構性的衝擊讓歐洲央行不得不更早撤出寬松政策來抑制通脹。

如果接下來通脹問題繼續高燒不退，“加息前置”理念或進一步深化，未來歐洲央行甚至也會考慮一次性加息50個基點。Knot表示，歐洲央行不應該排除在7月份加息50個基點的可能性，因爲未來的通脹路徑還不確定。

美聯儲和歐洲央行“加息前置”能滅了高通脹嗎？蘆哲認爲，這要區分來看，美聯儲一定能控制住通脹，因爲其通脹具有內生性的成因，但控制通脹的代價可能會是硬着陸，即過度加息引發總需求大幅收縮，以經濟衰退爲代價使得通脹回落至目標區間。另一方面，歐洲央行不一定能控制住通脹，因爲其通脹更集中在供給側這一外生性成因。若歐洲無法破除當前的能源危機，歐洲通脹難見下行。

(作者：吳斌 編輯：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