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之變:一部芯片巨頭的“內鬥史”

2022-08-02 08:00:26

來源 | 道總有理

導語:在趙偉國將紫光集團通過並購拼湊成一個龐然大物的過程中,消化、融合的背後潛藏着外部看不見的硝煙和鬥爭,這早已爲紫光集團的動蕩埋下了危機。

去年12月,健坤集團一則長達數十頁的公开聲明,成了趙偉國最後的孤注一擲。

在聲明中,健坤集團矛頭直指紫光集團破產重整的管理人,稱本次重整方案將直接造成當期734.19億的國有資產流失,而這大部分的錢將落入李濱等人的私人腰包。

趙偉國與李濱之間,舊恨未了、又添新仇,大有引爆紫光集團的架勢。

可這次反擊並沒有阻擋紫光集團“趙偉國時代”的落幕。根據財新網的最新消息,7月上旬,趙偉國被有關部門從北京家中帶走,目前處於與外界失聯的狀態。

被一個門外的“野蠻人”踢出局,這在以往是趙偉國怎么都無法預料到的。

想當年,他正是借着紫光股份重組的機會,开啓了入主紫光集團的路途,以雷霆之手段,對紫光股份管理層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同時又將持反對態度的小股東的股份盡收囊中,以此穩坐了紫光集團“掌門人”之位。

趙偉國之於紫光集團,可謂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紫光集團成長爲現在的芯片巨頭,離不开他的瘋狂並購,可如今債務危機、被迫重組,也恰恰源於這些瘋狂的並購。

而且在趙偉國將紫光集團通過並購拼湊成一個龐然大物的過程中,消化、融合的背後潛藏着外部看不見的硝煙和鬥爭,這早已爲紫光集團的動蕩埋下了危機。

而如果縱向來看,這似乎是校企背景出身的巨頭的一個通病。

股東“鬥法”,烏煙瘴氣

紫光集團的“趙偉國”時代,大致可分爲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2009年-2013年,紫光集團完成混改,持股情況變爲清華控股持有51%,健坤集團持有49%,趙偉國清除小股東後,正式主導紫光集團。

第二階段,2013年-2020年,在趙偉國的領導下,紫光集團進入买买买的並購擴張之路。

第三階段,2020年-2022年,紫光集團債務危機,引入接盤方智路建廣聯合,進行重組。

7月11日,紫光集團及下屬公司發布公告稱,公司100%股權已登記至北京智廣芯控股有限公司名下,趙偉國時代徹底結束。

最初,紫光集團實施改制,旗下主要的上市公司有兩個,一個是紫光古漢,一個是紫光股份,趙偉國入主紫光集團,強勢而蠻橫。

他擔任紫光總經理18天後,直接把紫光古漢的管理層進行了大換血,安排李義和方繼文上位,前者是健坤集團的股東,後者是健坤集團副總裁。

而時隔不久,紫光集團的股東首旅集團股權轉讓,管理層再次發生變化。

趙偉國打算掌控紫光,這些無可厚非,可股東之間的暗潮洶湧始終未能平息,使得管理層遭殃,公司早期動蕩不已。

當年所幸首旅集團、旺達網所持的股份不太大,他掌控紫光集團相對順利些,可具體到旗下公司,就沒那么幸運了。

2013年,本來還在任期內的李義不知爲何突然離職,當時紫光古漢又面臨巨額賠付,趙偉國急忙找人救場,把喬志城推薦爲董事候選人。

可等到第二年召开年度股東大會時,很多人以爲喬志城和方繼文上位板上釘釘,誰知兩人雙雙落選,導致新一屆董事會的班子都沒搭起來。

“兩大股東權鬥在公司內部已是公开祕密,去年8月李義辭職後,管理層的心就散了,剛取得的一點成績都被抵消掉了”,一位紫光古漢以前的員工曾感慨。

當時,紫光集團、衡陽國資委分別持股紫光古漢4106萬股、3794萬股,比例分別爲18.39%、17%,股權相差無幾,因此兩方明爭暗鬥,互不相讓。

這一年,紫光古漢交了一份極差的財報。業績預告稱,公司2013年預虧1.3億元到1.5億元,而2012年淨利潤達1.38億元。

或許正是在紫光古漢的事情上栽了跟頭,趙偉國日後一直加強對紫光集團的控制,即使後來這一巨頭通過瘋狂並購囊括了越來越多的公司,健坤集團的控制權反而在增強。

2013年時,紫光集團形成清華控股持股51%、健坤集團持股49%的局面,到了2018年,清華控股所持比例將由51%下降至15%,健坤集團徹底成爲最大股東。

不過,當股東鬥爭得以平息,紫光並沒有走向安穩,而是隨着並購的業務主體越來越多,內部矛盾轉爲了新人和舊人之間的紛爭。

四朝“天子”,四朝“臣”

今年3月,前紫光展銳CEO楚慶在內部微信羣裏留下了一段卸任感言,看似心有不甘,科創版上市的曙光近在眼前,他卻不得不離开。

可實則,楚慶早有心理準備,他是趙偉國當年從華爲海思挖來的人,接盤方進入後,紫光集團开始重組,作爲最有價值業務之一的紫光展銳,不可能留下他。

但楚慶卸任後,展銳內部的氛圍似乎很“微妙”。一部分已經離職的員工直言“今天是個好日子”,仍在公司的一些老員工也表示大快人心,傳言說,甚至有人專門开車去上海外環外放煙花慶祝。

紫光展銳是被趙偉國收購和組合而成的。

2013年,紫光集團完成對展訊通信的收購,後來又發起了對銳迪科的收購要約。

這兩個公司在國內芯片領域分別排名第二、第三,將其進行打包合並之後,紫光集團一舉成爲國內芯片領域的龍頭。

龍頭確實是龍頭,可內部拉垮也是真拉垮。

“山頭林立,烏煙瘴氣;公器私用,法度廢弛;英才流散,事業凋敝”,這不是坊間傳言,而是展銳對2018年以前的公司的自我評價。

2014年,紫光集團收購展訊和銳迪科後,开始推動合並,原展訊CEO李力遊走馬上任,成爲展銳的掌門人。

李力遊的資歷和能力雖然都很強,可這個位子做得並不穩,他見識過趙偉國的雷霆手段,更知他很可能以後會把展銳換成自己的人。

“叛將”袁帝文的出現就是一個信號,他從聯發科離職,在競業禁止期滿之後,轉到聯發科勁敵也就是展銳,擔任了副總裁。

袁帝文進入展銳後,據悉,帶來了很多自己人,與當時的老展訊人相對而立,兩方明爭暗鬥。

當然,不止是袁帝文,趙偉國從外部挖來了不少高管,其中包括在中興內部被稱作“曾十億”的曾學忠,他對曾學忠寄予厚望。

趙偉國用曾學忠取代了李力遊,可曾學忠挑大梁還不到一年,又被楚慶給取代了。

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紫光展銳完成了三次權力交接。

管理層自然也跟着變動。起初,楚慶接手後,似乎有意改變內部山頭林立的現狀,要不然也不會有2018年的自我反思,只是現實沒有這么發展,楚慶自己先搞起了內鬥。

他拉來了前東家華爲海思的同事,擠走了一批老展訊人,把公司的大部分管理層都換成了海思的人。一度,紫光展銳被調侃爲“華爲分部”。

坊間一直傳聞,紫光展銳內鬥嚴重,同事間爲排除異己,常常向上級打小報告。

這並非空穴來風。2020年,展銳終端事業部總經理、營銷管理部部長因動用公款,宴請跳槽到競爭對手的前同事被公司免職。據說,他們的聊天內容被錄了下來,層層上報給了最高層。

至於誰錄的、怎么錄的,細思極恐。

如今,紫光展銳再次迎來新的管理層,這個國內芯片行業的佼佼者,能不能擺脫這么多年來的內部矛盾,還是個未知數。

頂級校企的“悲慘”宿命?

紫光集團的起步離不开清華,趙偉國也是在1997年以清華大學研究生的身份,進入了清華同方,才开始逐步入主紫光集團的。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以北京大學爲根基的校企也得以快速發展,這就是北大方正,僅僅四年時間,北大方正在香港成功上市。

比之紫光集團,北大方正的內鬥更爲激烈和荒唐,也更爲漫長,以致於這個曾經時代的弄潮兒死於內鬥。

記得2017年12月11日,海澱區中關村軟件園旁,一場“武鬥”發生在衆目睽睽之下,其中一方是余麗、馮志丹等人,另一方是方正集團員工李岱。

余麗等人趁着李岱帶着公章和營業執照去稅務局辦理證件時,直接搶走了公章、營業執照,李岱只能報警求助。

這還不是北大方正內鬥最荒唐的一幕,2019年,招潤投資專門上线了一個舉報網站,一場二股東公开舉報大股東的戲碼上演。

校企背景出身的巨頭們,如今危機纏身的,不止紫光集團和北大方正。

哈工大集團2018年資金鏈斷裂,2020年進入破產程序;2020年末,啓迪控股發生美元債違約事件,今年3月,啓迪環境暴雷。

股東相爭、管理層動蕩、國有資產流失、債務危機…從根本上講,這些問題或許都可以追溯到校企改革的不徹底。

一面是有着自己利益考量和傳統理念的校方,很難和新引進的股東及管理層融洽,又或者說有些本身就對校企民營化抱有敵意。

而另一面則是經營和管理理念市場化卻目的不一的战略投資方。雙方的矛盾,不是說通過股份改革就可以解決。

比如啓迪控股,2020年,清華控股轉讓啓迪系控制權完成,這標志着啓迪控股歷時三年的校企改革全面完成。

可一個奇怪的現象是,出現了三方並列爲啓迪控股第一大股東,清華控股、百駿投資、合肥建投及其一致行動人蜀山城投都持有啓迪控股22.242%的股權。

而且根據上市公司啓迪環境的公告,由於啓迪控股股權持有結構的變化,啓迪環境處於無實際控制人的狀態。

校企改革的過程中,各方總免不了圍繞股權和控制權進行爭鬥,上面一鬥,下面也難免“山頭林立”。

而且梳理這些知名校企的發展史,一個相似的脈絡還在於他們習慣性地選擇用並購的方式來增加自身的籌碼,實現業務擴張,把手伸進地產、金融、科技、醫藥等各個領域,可最後大多都失控於壓頂的債務。

校企出身,按理來講,高校的高等人才和科技力量,是他們最核心的市場優勢。

可無論是紫光集團還是北大方正等其他企業,我們看到,他們走的都不是自主研發和自行壯大的路子,而是借助資本手段,迅速堆砌成一個看似強壯的龐然大物。

有些已經倒塌,有些深陷危機。

在國內芯片產業急切尋求突破和追趕的環境,我們需要紫光集團,可我們更需要的是一個腳踏實地的紫光集團。

趙偉國通過买买买組建了一個芯片巨頭的構架,如今隨着趙偉國時代的結束,希望可以迎來新的契機。



追加內容

本文作者可以追加內容哦 !

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