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二遊都被帶進坑裏了
| 上香。 |
文/依光流
不得不說，國產二遊不知不覺間被帶進火坑裏了。
前兩天和某二遊制作人闲聊，他吐槽最近上线的二遊新品，恐怕到最後只能剩下星鐵（《崩壞：星穹鐵道》）和E7（《第七史詩》），想擺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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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去年二遊寒潮後，今年二遊的境遇又陷入新的冰點。
目前上线的二遊新品裏，相對穩定的只有兩款，一是星鐵依靠新版本重登暢銷榜首，坐實頭部地位，二是E7小下滑後穩定在暢銷40~50名之間波動，算是進入了平穩發展期。
相比之下，其余的產品多少有些慘了，備受期望人氣爆表的1999（《重返未來：1999》）暢銷低位已經超過160位，盡管這幾天衝上暢銷20位，但波動還是不小；背靠騰訊發行的《白夜極光》一度跌出暢銷200位，今天才重回暢銷58位；小圈子裏口碑不錯的《環行旅舍》也早早跌出暢銷200位。
下半年新上线的兩款二遊也沒能掀起波瀾，西山居的《塵白禁區》從36位下滑至110位开外，奧飛發行的《銀河境界线》最高暢銷僅有83位。
雪上加霜的是，最近接連多款二遊被砍，《彼界》《時序殘響24/36》《巡回列車》，另據不完全統計，還有至少5款二遊產品已經停擺，介於這些產品沒有公开過相關情況，這裏就不點名了。
似乎，國產二遊丟失了信心。
這種信心源自多個方面，大環境、項目方向、用戶預期、團隊能力等等，拋开大環境不談，如今的國產二次元遊戲，似乎在每個方向上都拐進了死胡同，被帶進了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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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產二遊立項思路，在我看來一直都很清奇，突出一個求穩。
最常見的立項語境是：我們要做一款對標某某的產品。言下之意，就是要摸清楚這個“某某”的賣點、數值體系、收入結構，盡可能收攏到自己產品裏。於是一款產品火了，馬上就帶起某種所謂的風潮。
娘化、奇幻、廢土、都市潮流、新怪談……然後所謂的差異化，便是在這些大方向下，做小區別，就拿年初我們寫過的新怪談來說，把這些產品放一起，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光畫面氛圍難以區分，就連產品名可能都不容易對上號。
這一個小垂類都能扎堆成這樣，更不用說大類該有多混沌。
這種迷之立項思維的坑點在於，丟失了內容型遊戲的本質，即打破常規。二次元的底子，是特定動畫手法表達的內容作品。而做內容，很大程度上是在給用戶提供新鮮感，沒了新鮮感，大堆大堆的同質化產品放一起，用戶必然不买账。
借用梁其偉的比喻，國產手遊傳統立項思路，就像是賣拐，總要把“個別熱門”和“好作品”畫上等號，在立項上高度依賴於即有成功案例和數據，不把創作當回事。而二遊恰恰需要創作，需要敏感的差異化思維，不是搞微創新，而是在底層就做差異化創作。
放眼國際市場，近年來成功的海外二遊，幾乎沒有靠撞衫上位的。
日本市場的《紅燒天堂》靠獨一家的劇情破局，《MemeMori》用小衆風格包裝套一個AFK玩法硬生生衝到暢銷前排；韓國市場《NIKKE》喫的就是從《命運之子》時代延續下來的獨一家的風格化美術表現，《蔚藍檔案》更是從立項階段就打定主意跟市場大潮唱反調……
顯然，同向競爭，你的對手永遠是賽道寡頭，不管你微創新做得多好，始終離不开寡頭的陰影；而異向競爭，才是內容型二遊的出路。
同向競爭還帶出來另一個大坑，國產二遊在每個產品層級的競爭和積累都不夠充分。比如廢土火的時候，B級產品在卷廢土，A級也在卷廢土，S級還有廢土巨頭坐鎮，結果賽道回冷一死死一片。而這時候，B級廢土的團隊不會做廢土之外的方向，只會加料到A級，在同一個方向上卷，以此類推。
結果導致，國產二遊一直在越級打怪，每個等級的底子都不牢靠，窮的時候不敢創作，富的時候不會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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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內卷”更是把所有人都帶坑裏了。
內卷無非是沒抓住核心競爭力的人，所用的遮羞布。從最現實的角度來說，內卷的商業邏輯，就是擡高制作成本，割讓利潤，換回市場主動權、話語權。而內卷的潛臺詞背景，正是同向競爭，因爲這是一種比價行爲，言下之意，各家賣的是相似的貨。
那么從最底層的銷售行爲來看，要賣相似的貨，要解決的核心問題無非三點：
其一，是否要爲了同一批用戶壓低利潤，即承擔更多的投產風險；其二，賭這批目標用戶短期承載力有多高，換言之全看用戶口袋有多充實，买單能力有多強；其三，在長线角度上，拼在用戶厭倦之前盡可能多賺，也就是寄托於用戶不會太快厭倦你的賽道。
這種生意怎么看都是第一錘子买賣最喫香，後幾錘子买賣喫尾氣，最後趕不上躺的想桃子。
放在二遊領域，我們卷了美術、卷技術，又卷工業化，但很少有產品想明白，這些東西歸根結底都是爲作品表達服務的，如果你要表達的東西不需要這些“內卷結晶”就得以實現，是不是就不用卷那么離譜了？
遺憾的是，多數二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看到了美術好技術好管线強就nb，沒看到什么核心作品在引導這些技術美術和工作流。
比如米哈遊崩3大火，無數人开始學着做3D卡渲、3D動作，但很少有人琢磨，崩3的內容怎么脫胎於崩2並持續吸引用戶的。而在我看來，前幾點是門面功夫，最後一點才是核心競爭力。只是大家選擇了最簡單的堆資源卷技術美術工業化，選擇性忽略了內容和作品。
如今已經快7年了，這7年裏絕大多數國產二遊卷的是什么，我不說，大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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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內卷久了，整個二遊圈子都變味了，乃至玩家們都習慣了這種病態的競爭。
從結果而言，市場對二遊的預期被擡高到了不可能實現的離譜高度。引用某玩家的評論：現在米家就是個質量標準，比它差的活不成，比它好的可以活，只不過現在有比它好的嗎？換句話說，市場潛規則裏在用滿分水平，給考生們當做及格標準线，結果沒有一個人合格出线。
理所當然的，所有二遊廠商就被輿論綁在火刑架上烤了。
造成這種荒唐價值觀的原因有很多。比方說平臺算法，國內二遊用戶所處的社交平臺非常特殊，無門檻、高度互通、信息繭房現象嚴重，讓每個用戶都活在自己的認知所建立起來的價值觀體系當中，排他性非常強。
這種環境導致，市場成熟度非常低，用戶很容易在算法和特定交流情景的刺激下，做出很多極端的選擇，任何小問題都會被這種機制放大，成爲致命的大問題。因此中小產品、次級產品，往往要面對與頭部產品、寡頭產品相同的輿論壓力。
還有環境規則更逐利，家底越厚實的二遊，越能輕松通過平臺規則，搶佔更多的話語權，乃至制定用戶生態規則。這導致早期二遊的口碑傳播鏈路被打散，中小二遊丟失越來越多的主動性、機動性，甚至是冒頭機會。
潛移默化之下，二遊被扣上了越來越高的預期和完全不切實際的標準。比如只要做了3D，你的建模就沒有寡頭精致，只要做了2D，你的美術就沒有某遊澀氣……
大家的理想不得不說過於豐滿，畢竟現實社會裏，哪有那么多大幾百人的團隊、哪有那么多技術實力碾壓傳統大廠的新興廠商、哪有那么多美術投入如灑水的大牛制作組。
只可惜，在衆人看清現實之前，國產二遊已經不存在第二套評判標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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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多火坑裹挾之下，二遊圈追逐的成功論堪比西紅柿App的爽文。
什么“一步渡劫、兩步飛升、三步成仙”，已經是諸多一线乃至二线二遊廠商的標配。即第一代產品做小成本2D就得做爆，第二代產品不搞點“技術卷”“美術卷”就不像話，第三代產品必定是大成的全3D遊戲。
我甚至能想到，大家的第四代必是开放世界二遊，第五代產品跟老頭環怕是也離不了多遠……但是請冷靜下來一想，這未免太把個別廠商的小概率黑天鵝事件當回事了。
且不說過了第一錘子买賣的窗口期，後來者要連續在別人路上步步成功的基礎概率，到底有沒有各家二遊SSR出貨率那么高，單說3D二遊市場存不存在中腰部這種蛋糕，就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回過頭來想，現在2D二遊是不是沒得做了？是不是所有二遊玩家離了3D就不樂意玩遊戲了？《NIKKE》《蔚藍檔案》《MemeMori》《紅燒天堂》這些案例充分說明了，打开思路在現有能力之下往不同方向找缺口，總會有出路。
只不過，過去我們礙於拿捏不準二次元痛點，多數人都選擇了跟風立項，近年又礙於寡頭雪球滾得太離譜，大家再次選擇了硬着頭皮跟風卷，生怕被比下去喝不着湯。究其本質，還是核心能力不到位，手裏沒有差異化的底牌，不敢走不同的方向，而走相同方向又做不成小本生意，於是被徹底帶坑裏了。
這裏的核心能力，指的是內容創作能力，它不等同於單純的美術+技術，而是需要把內容的每個子項拆开，在每個版塊上磨煉到一定水準。
簡單來說，可以從三個步驟來判斷這種能力，第一步是拆分內容爲多個子版塊，如美術、技術、玩法、劇情、音樂、價值觀、共鳴點等等；第二步是針對每個子版塊，一方面形成整體的規劃和統籌能力，另一方面是培養創作表達能力學會塑造想要的玩家體驗；第三步是補齊對所有細節的拿捏能力。
在如今這種地獄難度的市場裏，能成功的二遊肯定不能只依賴一兩個長板，比如《NIKKE》的劇情、美術、音樂都很成熟，再加上澀氣這個長板被美術放大，又涵蓋諸多細節融入到劇情中，所以眼緣和長期體驗都很能留人。
《蔚藍檔案》在美術上明唱反調暗復古，化爲玩家XP捕獲器，又在劇情上走低門檻拐人入坑大後期感天動地的套路，在節奏、細節等方方面面把玩家拿捏得死死的，另外還有高水準且差異化的音樂打底，突出一個“不一樣的路殊途同歸”，收留了無數二次元人的魂。
《MemeMori》更是手法老練地令人發指，美術硬生生把小衆品味放大成雅俗共賞，音樂更是走強共鳴路线賺足了路人眼緣，細節處理上只服務於小衆審美和情緒共鳴，其余的一切粗暴地丟給換皮數值玩法，這都能成功。
提升內容創作能力的好處，無疑是能夠有效避开競爭最激烈的坑點，有效降低無意義的成本投入，通過更底層的差異化來形成競爭優勢，節省更多的开發、人力資源。懂創作了，哪怕手裏的資源只夠做像素風，你也能玩出花（參考《坎公騎冠劍》、《八方旅人》等）。
然而現在國產二遊的大趨勢，還是立繪表現手法公式化（卷美術）、2D美術調性趨同（風格跟風）、3D產品商業模型大差不差（被投產效益逼上了拆角色、超低抽卡概率的路），外加本就難創新的玩法……總體已經離創作能力這條路越來越遠了。
於是乎大環境一折騰，想不倒下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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